经过四天的庭审，河北省高级人民法院审理（借用廊坊中院的法庭）的原伟东、汤凤武涉嫌故意杀人案今天庭审结束，这已经是这个案件的第十次审理程序。
原伟东、汤凤武，两个黑龙江人在1990年代带着老婆孩子来到河北霸州胜芳镇打工讨生活，一个在喷漆厂打工，一个在烟市干装卸，没想到讨生活不成，却在2001年被以涉嫌杀人案的罪名，强行留在河北，一关就是23年，关到原伟东身患胃癌，汤凤武全身伤病。
这案件的产生原因，是2000年12月22日或23日河北霸州胜芳镇刘德成一家被灭门案，到了2001年9月20日或更早，胜芳公安查魏春江涉嫌盗窃的时候，魏称曾听到姐夫陈瑞武和原伟东、杨洪义预谋抢劫刘德成。随后，胜芳公安抓获陈瑞武、原伟东等19人，后来确定原伟东、陈瑞武等五人涉嫌杀害刘德成一家，原伟东妻子李杰涉嫌包庇罪。侦查2000年刘德成灭门案过程中，在2001年10月10日，涉嫌包庇的齐连强被抓，在酷刑下称1995年杨长林灭门案（即本次审理的案件）也是原伟东干的，这起案件除了原，还有汤凤武。
由此，汤凤武也被抓。原伟东被认定涉嫌两起灭门案，汤凤武涉嫌一起灭门案。
在侦查人员讯问原伟东时告诉他，为什么把1995年杨长林灭门案也扣在他们头上，反正一起灭门案是死刑，两起也是死刑，那就认了吧。经历6次诉讼，到2009年第三次二审，因为被告人无作案时间、有罪供述系刑讯逼供取得，判决排掉2000年刘德成灭门案的指控，陈瑞武等五人无罪。留下了1995年杨长林灭门案，原伟东、汤凤武死缓。
非常讽刺，一个正式立案办理、案卷齐全的案件，因被告人无作案时间、有罪供述系刑讯逼供获得而被排掉，当事人无罪。而一个被捎带扣上、案卷物证全无的案子却继续被认定，当事人被判死缓，这个案件就不存在这些问题吗？
这个案件明显的问题之一，是原伟东、汤凤武没有作案时间，1995年案发时汤凤武、原伟东不在胜芳镇而是在东北老家，有多人的证言和证据都证明了这一点，辩护人在法庭上也把时间线进行了细致推算。仅凭这一点就应该直接宣判原、汤二人无罪。
这案件明显的另一个问题，是存在严重的刑讯逼供。2000年刘德成灭门案中，被告人承认是他们所为，结果证明是刑讯逼供所制造；原伟东、汤凤武在侦查笔录中做有罪供述，结果被排非排掉了。是刑讯逼供让他们认了罪，他们本无罪，所以才一次次不服判决。
这案件明显的另一个问题，是证据严重不足，原始案卷全部丢失、物证全部丢失，现有案卷材料全部是2001年后补充。而凶杀现场曾提取的血迹、脚印、掌纹、有血迹的洋镐和菜刀、尼龙绳、绑在骨头上的毒药等全部遗失，无法做鉴定，无法用来查清案件事实。那么还凭什么来定罪？只有可能是后补的现场勘验笔录、尸检报告、嫌疑人画像素描照片版和恐吓信复印件，以及尚未排除的汤凤武检察笔录、被害人陈述、几份矛盾重重的证人证言、严重不合法不真实的辨认笔录、公安机关所做的几十份没有证据能力的情况说明，就这些证据还存在严重的不合法、不真实、互相矛盾的情况。这完全达不到证明犯罪的标准，更何况这还是个死刑案件。
这案件的另一大问题，是事实严重不清。根据案卷中材料来看，仅作案动机就有十种以上的说法，且都没有证据证实，无法查清到底为了什么而杀人。药狗的恐吓信谁写的？无法查清。存活的被害人一进门就被打昏，还是装死看到了凶杀过程，无法查清。作案工具到底有没有枪，什么枪，几把枪？无法查清。凶手是否穿警服作案，警服来源去向，无法查清。凶手如何去被害人家，走还是骑自行车，几辆，如何进门敲门还是翻墙、如何药死狗，如何杀人，杀人后怎么离开，凶器在哪里？都没有查清。23年没查清，因为原始案卷和物证丢失或被隐匿，可能永远也查不清了。应当绝对无罪，最少也得疑罪从无。
现有证据无法锁定原伟东、汤凤武是凶手，死刑案件应适用最高最严格的认定标准。但在之前的审判程序中，原、汤二人已经被两次判死缓，留有余地的判决实在是严重错误。灭门案三死一伤，成立就是死立执，否则直接无罪，哪有中间地带。
这案件在程序上也存在严重问题。迟迟不排除非法证据，导致案件一直得不到公正审理；2009年第三次二审判决到2011年才送达给当事人，导致无罪的陈瑞武等人白白在看守所被多关了两年；2013年最高法指令再审后，6个月的审限，到现在已经过去11年，严重超期。
23年来这个案件的代价太惨重。因为办案机关追诉方向错误，导致两起灭门案至今未破；原、汤被关23年，疾病缠身，妻离子散，其他曾经的被告人蒙冤多年；被告人家属长期喊冤反映，生活受到严重影响；河北司法的形象也在一次次开庭又冤判的过程中一次次受损。可能暂时没付出代价的就是当初违法办案的人员，他们应当受到追究。
四天的庭审，把案件情况和问题全部呈现在了法庭，我想河北方面应该能听懂我们所说的话，非常清楚这个案件是什么情况。虽然这次把汤凤武的侦查笔录排非排掉了，但基于以往历次审判的结果，我们当然还是担心案件最终会如何判。我们更希望河北高院雄起一把，拿出纠正错案的决心，尽快坚决宣判原伟东、汤凤武无罪。
2024年6月8日